财话红楼之:金玉良缘婚嫁账

贾宝玉与薛宝钗这一婚嫁，正是传说中的金玉良缘。其实是为了给宝玉冲喜而演出的一场闹剧。我们来细细地算一算这番婚嫁账。

一娶。看看给女家的聘礼。第九十七回中，贾府给薛家过礼，王夫人叫凤姐命人将过礼的物件都送与贾母过目，鸳鸯上来一件一件的点明给贾母瞧，说：“这是金项圈，这是金珠首饰，共八十件。这是妆蟒四十匹。这是各色绸缎一百二十匹。这是四季的衣服共一百二十件。外面也没有预备羊酒，这是折羊酒的银子。”贾母看了，都说“好”，轻轻的与凤姐说道：“你去告诉姨太太，说：不是虚礼，求姨太太等蟠儿出来慢慢的叫人给他妹妹做来就是了。那好日子的被褥还是咱们这里代办了罢。”

其实这就是一个清单，按贾宝玉所说：“这里送到园里，回来园里又送到这里。咱们的人送，咱们的人收，何苦来呢。”在贾宝玉心中，他以为娶的是林黛玉，所以这个聘礼，送出去了之后，又还要收回来的。林黛玉娘家没人了，送聘礼就是送给林黛玉，送给林黛玉后，林黛玉嫁给贾宝玉，这聘礼也要跟着林黛玉一起，再回到贾府中来。所以他说咱们的人送，咱们的人收，何苦折腾去折腾来。

从这个礼单上看，并不是很重，与凤姐原先设想的宝玉和林姑娘的一娶一嫁所需要的花费相比，简直少得可怜。当初凤姐考虑，虽然宝玉和林姑娘的一娶一嫁是花不着官中的钱，自有老太太的梯己拿出来。但这两个是比其他人重的，其他的几个姑娘出嫁，凤姐都考虑要花上个一万两银子。宝玉是家中的宝贝，怎么也不是一万两银子能将婚事办下来的。所以和一万两银子的花费相比，这个聘礼实在是太轻了。

除了聘礼之外，贾府这场婚事其他的花费则是少之又少。为什么，因为贾宝玉失了玉后，人变得疯颠起来。为了给贾宝玉治病，想起的冲喜之法，给他办喜事。知他喜欢林妹妹，只说是给他娶林妹妹当媳妇的。贾宝玉果然高兴。实际上娶的是薛宝钗。

这一冲喜的婚事，时间仓促，也没有让亲戚们知道，仪式简单，一改以往贾府大操大办的习惯。一乘大轿从大门进来，家里细乐迎出去，十二对宫灯，排着进来，倒也新鲜雅致。傧相请新人出轿，拜了天地、贾母、贾政夫妇，便送入了洞房。婚礼相当简单，没有什么三天五天的流水席，因宝玉疯颠，也不敢闹洞房。倒是为贾府节省了一大笔银子。

只是平常很疼爱林黛玉的贾母，为什么给贾宝玉选中的是薛宝钗，而不是林黛玉呢？贾母心中还是疼孙子的多，林黛玉毕竟是外孙女，这中间还是隔了一层。疼孙子，贾母叫赖升媳妇出去叫人给宝玉算命，说要娶了金命的人帮扶他，必要冲冲喜才好。自然贾母此时便顾不了亲外孙女了。

宝玉成亲那日，正是黛玉去世之时，听了消息，贾母眼泪交流道：“是我弄坏了她了。”又叫王夫人去，说：“你替我告诉她的阴灵：‘并不是我忍心不来送你，只为有个亲疏。你是我的外孙女儿，是亲的了，若与宝玉比起来，可是宝玉比你更亲些。倘宝玉有些不好，我怎么见他父亲呢。’”这便是亲外婆与亲外孙女的情感账。

一嫁。嫁女儿的是薛家。薛家在贾史王薛中，虽然排名最末，但也是富豪之家。薛家进京的目的最初有二，一是送薛宝钗入宫待选，可惜错过了机会，已无可能；二是要投靠贾府，怎样投靠贾府呢，结为儿女亲家，是最好不过的方式，而且刚好此时薛蟠打死了人，正在牢中，必须得贾府援手，方能搭救。刚好此时，贾宝玉因失玉而疯颠，要成亲冲喜，薛宝钗此时成了最佳人选。

凤姐跟薛姨妈说起这门亲事：“目今老爷又要起身外任去，不知几年才来。老太太的意思，头一件叫老爷看着宝玉成了家也放心，二则也给宝兄弟冲冲喜，借大妹妹的金锁压压邪气，只怕就好了。”薛姨妈心里也愿意，只是虑着宝钗委屈，便道：“也使得，只是大家还要从长计较计较才好。”

宝玉冲喜是急事，怎么还能从长计较呢？王夫人跟薛姨妈虽是亲姊妹，此时便用了心思：“姨太太这会子家里没人，不如把装奁一概蠲免。明日打发蝌儿去告诉蟠儿，一面这里过门，一面给他变法儿撕掳官事。”

王夫人的话，一是薛家为宝钗置办嫁妆的事就免了，这相当于为薛家省下了一大笔钱财，虽然薛家还不至于穷到为薛宝钗办不起嫁妆。王夫人的理由是薛家此时没人。为什么？薛蟠打死了人，正吃官司，坐牢呢！二是薛蟠这事，还得贾府帮忙，你应承了这事，贾府好帮你打官司，捞人！从这两层意思之中，已经完全看不到亲姊妹的情谊了，王夫人完全是为了自己儿子的利益，而牺牲他人的利益，甚至不管薛宝钗同意不同意。从这就可以看出亲姊妹的情分账了。

薛宝钗对此事的态度是怎样的呢？薛姨妈回家将这边的话细细的告诉了宝钗，还说：“我已经应承了。”宝钗始则低头不语，后来便自垂泪。这也看出了母女情谊。既然母亲已经应承了，女儿还能说什么呢？宝钗深知此时薛家有求于贾府，自己就是送给贾府的一个礼物，好让贾府帮助薛家救出薛蟠。

果然薛蝌去了四日，便回来回复薛姨妈道：“哥哥的事上司已经准了误杀，一过堂就要题本了，叫咱们预备赎罪的银子。妹妹的事，说‘妈妈做主很好的，赶着办又省了好些银子 ，叫妈妈不用等我，该怎么着就怎么办罢。’”这就是兄妹的情分账了，根本没问宝钗愿意不愿意，只是说省了好些银子。

薛家嫁女，礼仪也简单。薛姨妈叫薛蝌：“办泥金庚帖，填上八字，即叫人送到琏二爷那边去。还问了过礼的日子来，你好预备。本来咱们不惊动亲友。哥哥的朋友是你说的‘都是混帐人’，亲戚呢，就是贾王两家，如今贾家是男家，王家无人在京里。史姑娘放定的事，他家没有来请咱们，咱们也不用通知。”

姑娘出嫁之后，还有回门。宝玉是个疯傻的，由人掇弄过去。宝钗也明知其事，心里只怨母亲办得糊涂，事已至此，不肯多言。独有薛姨妈看见宝玉这般光景，心里懊悔。可惜已经迟了。从这一嫁女的事件中，可以看出薛家母女的情分账。

一场荒唐的金玉良缘婚嫁账，虽然未花费多少银子，却让我们从中窥到了众多的人情世故账：祖孙之情、外祖孙之情、母子之情、姊妹之情、母女之情、兄妹之情等等。

让人感慨不已的是林黛玉用生命诠释的爱情账：问世间情为何物，直教人生死相许。贾宝玉和薛宝钗成亲之时，正是林黛玉去世之时。